“你说什么?”墨画一脸震惊与不解。
“交给我……”
“什么?”
“他妈的,还能是什么?”耗子脸色铁青,眼睛里开始泛出血丝,“皮老头的摸金符,一定在你手上!”
墨画心中一跳。
果然!
这只耗子打的是那个摸金符的主意,他之前翻自己的储物袋,也是为了找皮先生的摸金符。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墨画一脸困惑。
可耗子却不管他说什么,粗糙宽大的手掌,形同妖兽的利爪,又向墨画抓来。
墨画亲眼见过,他用这只手掌,抠死了沈家的一个金丹,当即心中一凛,连忙催动逝水步躲避。
一缕水光,缠在墨画身上,使他的身形,迅如流水,躲过了耗子的大手。
耗子一个变招,手掌之间凝出淡黄色金丹之气,继续向墨画抓去。
墨画脸色微变,不得不将逝水步催到极致,几个闪身,又躲过了这一抓,而后反手并指一点,一枚火球疾飞而出,轰在耗子的脸上。
只是他是筑基,而耗子是金丹。
二品的普通火球术,对金丹境的修士伤害不大。
火球术爆炸,烟气弥漫,片刻后,耗子捂着脸走了出来。
他的发丝,被燎焦了一些,脸上有些黑灰,伤势微不足道,但这却更加激怒了耗子。
他的面容,越发狰狞。
墨画不假思索,刚想转身逃跑,可余光一瞥,看到了耗子的额头,不由瞳孔一缩。
火球术烧了耗子一小撮头发,露出了他一小块头皮。
这块头皮上,流着鲜血,鲜血之中,夹杂着发丝,有三瓣肿胀的,腐烂的咬痕。
墨画心中一惊。
他被尸祟咬了!
略一琢磨,墨画就明白了过来。
适才在岔道里,成群的尸祟冲了过来,人群被冲散了,混乱之中,耗子肯定是被尸祟爬上了头顶,咬了一口,只是伤口不显眼,他自己都未必察觉得到。
既然被咬了,那肯定就染了邪祟。
邪念在他心底默默滋生,现在看到自己落单,他便压制不住心底的贪欲了。
可一枚摸金符,值得这耗子如此贪婪?
眼看着耗子又要扑上来,墨画连忙道
“你不能杀我,我是阵师,杀了我,就没人替你们看方位,破阵法了。”
耗子手下一滞。
他虽贪念作祟,但理智尚存,知道墨画身份特殊,此时还杀不得,便道
“我不杀你……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我自然不会难为你。”
甚至为了让墨画放心,他还挤出了一个笑容。
只是他本就尖嘴猴腮,这个带着恶意的笑容,更是难看至极。
“我都不知道,摸金符是什么,长什么样子,怎么交给你……”墨画“害怕”道。
耗子压着心中的渴望,声音嘶哑道
“摸金符,是一枚穿山甲的爪子炼制的符箓,金镶银嵌,质如古玉。”
“这是皮老头的东西,他一直带在身上,视若珍宝,极少显露,但机缘巧合下,还是被我看到了……”
“我祖上世代盗墓,从土里刨东西过活……他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
“这是一枚古老的信物,只在极少数血脉特异的人手中流通,珍稀无比,想见一见都难……”
“而眼下,就是我的机缘。”
“只要有了这东西,我就能跟地宗的暗部搭上线,就能接触到,地宗真正的传承……”
这些话都是隐秘,原本藏在他在心里,是不会说出口的。
但他现在的**,被邪念一点点放大,情不自禁将心中的贪婪渴望,全部说了出来。
“这个东西,你拿着没用,你听话,把它给我……”
耗子尽可能心平气和道。
但墨画仍旧一脸害怕,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耗子脸色冷了下来,“小子,我与你好说歹说,你还与我敷衍,再这么不识相,我便将你脑子给抠出来……”
墨画还想说什么,忽然睁大眼睛,指着耗子的背后道
“尸祟!”
耗子冷笑,“小鬼,你当我第一天出来混,这点小把戏,还想骗你……”
话未说完,耗子便觉肩膀一沉,耳边黏糊糊的,转头一看,一个丑陋的三瓣嘴的脑袋,正扒着他脸颊,在啃着他的血肉。
耗子既惊又惧,吓出了一身冷汗。
眼看着尸祟啃脸,情况紧急,耗子当即将力道运转至手掌,猛地一掐,拧断了尸祟的脖子,甩飞了尸祟的身子,之后再反手,将尸祟的脑袋捏烂,将它的口齿,从自己身上掰下来。
漆黑的腐肉和血液,从他脸颊流下。
耗子不敢大意,又立马取出灵液,洗净污血,以药粉擦在伤口上,又内服了几粒丹药。
解决完尸祟后,耗子再转眼一看,墨画早已跑得没影了。
耗子只觉一股怒火上涌,“小鬼……”
甬道漆黑,错综复杂,四周也空荡荡的。
耗子放开神识,也不知墨画跑去了哪里。
脸颊旁的伤口,隐隐作痛,闪着青黑色,但耗子一无所觉,他只觉心中的渴望,越发炽烈。
驻足思索片刻,耗子取出一只鼻烟壶,放在鼻尖嗅了嗅。
陈腐刺鼻的气味,灌入脑门。
耗子忍着额头的疼痛,与此同时,他的鼻子也大了几分,鼻间对气味的嗅觉,也更为敏锐。
隐隐约约间,他能闻到一股来自人身上的,清冽而纯净的墨香。
正是墨画身上的香气。
这股墨香,淡雅而浓郁,沁人心脾,与迄今为止,他在其他修士身上嗅到的气味,都完全不同。
因为独一无二,因此也极易辨认。
“小鬼,我看你往哪跑……”
耗子俯下身来,两手粗陋的手掌着地,摆出一个怪异的姿势,运转金丹之力,周身灵力流转,黄沙缠身,而后随着一声呼啸,猛然地向前冲去。
这股墨香在前面指路。
耗子嗅着这股气味,向墨画追去,不过十几个呼吸,便见到了独自走在墓道里,小心翼翼,看着有些鬼鬼祟祟的墨画。
与此同时,墨画也察觉到了耗子的气息。
在他的神识感知中,一只“大老鼠”,就这么在地道里向他冲了过来。
墨画心中一惊。
“这个死老鼠,怎么追上来的?”
这个叫耗子的盗墓贼,应该不懂阵法,不会辨位。
自己身上,也没被他留下过追踪的灵器,他到底是靠着什么追上来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眼看耗子向他追来,甚至几个闪身,就要逼近了,墨画毫不犹豫,立马催动逝水步,向前疾奔。
但这只耗子的身法,刁钻古怪,四爪着地,贴地疾奔,真的像只耗子一样。
墨画好几次,差点就被耗子追上了。
好在这“耗子”身法虽快,路数刁钻,但若论细微处的腾挪变向,还是比不上逝水步。
墨画借助逝水步的精妙,好几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
同时他心中感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竟还真有人学这种稀奇古怪的身法。
而耗子也暗自诧异。
全躲开了……
这小鬼……到底什么来头。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精湛的身法?
与此同时,耗子心中也越发笃定。
这小鬼越是古怪,就越说明,皮老头的“摸金符”,一定就在他身上。
“摸金符!”
耗子的眼睛,越来越红,全力运转起金丹之力,四足狂奔,向墨画追去。
一时间,墨画压力倍增。
但这耗子身法再好,比起堂堂八大门的道法长老,易长老,还是逊色不少。
墨画平时都是由易长老陪练的,此时尽管带着镣铐,身法受了拖累,但与这耗子周旋起来,一时倒也不露下风。
你来我往,又追逐了数十个回合,耗子越发心惊。
“抓不到……”
自己一个金丹,竟抓不到一个筑基小鬼?
恰在此时,不知是墨画灵力周转不过来了,还是因为带着镣铐束手束脚,脚步一错,身法上立马出现了岔子,一个脚滑,栽在了地上,顺着地面滚了好几圈,这才停下。
但显然也没了反抗的余力。
“力竭了?”
耗子一怔,而后松了口气。
这才对……
一个筑基,怎么能逃得过金丹的抓捕?显然适才那几招,已经是他的全力了。
见墨画摔在地上,短时间内,身法运转不过来了。
耗子眼中精光一闪,当即大踏步向墨画走去,与此同时,伸出一双还沾着血迹的大手,向墨画抓去。
墨画还有用,他当然不会现在杀了,只需要扒了他的衣服,搜一遍身,找出那枚摸金符便好。
可还没等他的脏手碰到墨画,不远处的墓道中,突然想起了一道声音
“谁在那?”
这声音是灰二爷的。
耗子眼皮一跳,心中暗骂“妈的,这么不凑巧。早不来晚不来,老子都抓到这小子了,结果来人了。”
眼看着灰二爷即将走近。
耗子也没办法再对墨画下手,而是威胁道“适才的话,不准说出去,否则我必宰了你。”
墨画一脸“惶恐”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脚步声靠近,灰二爷几人从阴暗中走了出来,见到是墨画还有耗子,稍稍松了口气。
耗子是同伙,他们一同下墓,做了很多买卖,还是有交情的。
墨画是阵师,虽然经验浅,但也是此行他们所能依仗的唯一一个阵师。
灰二爷目前,还不希望这两人有什么闪失。
尤其是墨画。
只是……
灰二爷看了眼狼狈不堪的墨画,皱眉道“小兄弟,你受伤了?”
耗子默默看了墨画一眼,眼底藏着怨毒。
墨画嗫嚅道“我……我被尸祟追,慌不择路,摔了一跤。”
灰二爷神情有些凝重,“被咬了么?”
墨画摇了摇头,“没。”
“那就好,”灰二爷点了点头,“我们找找其他人,尽早会合,离开这岔道,以免再被尸祟盯上。”
墨画便挣扎着起身,走到了灰二爷身边。
耗子看着墨画的身影,露出阴沉的目光,显然并不死心。
之后三人同行,根据地面的痕迹和灵力的气息,开始在墓道里寻找其他人的踪迹。
一行人,除了墨画,其他都是金丹。
这些尸祟,又都只有二品,能咬伤金丹修士,但一般情况下,不可能咬死他们。
因此,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原本被尸祟冲散的众人,又都聚集在了一起。
灰二爷三个盗墓贼。
还有另外四个黑袍修士。
墨画仔细观察了下,发现被尸祟咬的,除了灰二爷,就只有那个想对自己图谋不轨的耗子了。
换言之,这两人都是“素材”。
其他人,那个叫“石头”的,是个纯粹的体修,皮肤如土石,寻常尸祟的牙口,根本咬不动他。
至于那四个黑袍修士,实力深厚,他们身上的黑袍,似乎也是一件宝物,既能遮掩气息,又能用来防身。
适才众人被尸潮冲散,被尸祟追咬,他们也并未受伤,甚至连黑袍都没撕开。
墨画心中有些可惜。
他还想看看,这几个黑袍修士,究竟是什么模样。
众人重新回合后,稍稍商议了一下,便打算往回走,先离开岔道。
目前可以断定,这条岔道,也是死路。
而这岔道狭窄错综,方位难辨。
因此回去的路,还是由墨画来带。
又因为这一群人中,只有他是筑基,尸祟对他的威胁最大,因此所有人都怕他被尸祟咬了,中毒身死。
那个叫石头的体修,首当其冲,像个“盾牌”一样,挡在墨画前面。
灰二爷和黑袍公子,一左一右,在他身侧。
其余人在后面殿后。
众人就保持这个阵势,一点点向岔道外推进。
沿途也会碰到一些零散的尸祟,但没造成太大干扰。
墨画也一边指路,一边跟着人群向前走。
他的位置很安全,但偶尔还是觉得背后阴森森的,似乎有一双阴毒的眼睛,在看着他。
墨画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个耗子。
这个叫耗子的,直觉真准。
不知为何,他就笃定了自己拿了皮先生的摸金符,因此千方百计,想从自己身上,将这符给抢回去。
“地宗,暗部,摸金符……”
墨画虽不知,这地宗暗部是什么东西,但这摸金符,既然被皮先生视若珍宝,祖上有盗墓传承的耗子,也对此极为贪婪,说明这符里,肯定藏着很大的秘密。
而这秘密,与地宗有关。
地宗里,又供奉着《皇天后土图》之一的《后土图》。
墨画自然不可能将这摸金符交出去。
迄今为止,还没谁敢抢他的东西。
更别说,这耗子此前,还翻了他的储物袋,扣了他储物袋里的灵石和灵物了。
这些账,他都记着呢。
“留不得了……”
墨画心里默默道。
他可不想这趟盗墓之行,一直有一个心怀叵测的金丹,对他虎视眈眈。
但耗子是金丹,他现在杀不掉。
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他同伙的面,也没法杀。
“用他来试试,怎么触发邪祟?怎么勾动邪念?以及研究一下,邪念对高阶修士的污染表现……”
墨画心里默默琢磨。
但表面上,他还是一点不露声色,专心带路。
在他的指路下,众人破了几个机关,杀了十来只尸祟,绕了不知多少个拐角,终于又从岔道里出来了。
出了岔道,众人又回到了原点。
自然而然,也就面临了同样的问题
五条岔路,走哪一条。
灰二爷道“最右面的是死路,中间的也走过了,在剩下的三条路里,重新挑一条走走看。”
灰二爷思索了下,道“走最左面的吧。”
墨画没说什么,其他人也没异议,便一同向坐左边的走去。
可刚进了最左面的岔道,走了没几步,墨画感知了下周围的阵法格局,当即便道“不对。”
“什么不对?”灰二爷一怔。
“是一样的。”墨画道。
“一样?”
“嗯,”墨画点头,心里稍稍推衍了下,“最左边,跟中间,乃至剩下的两条路,全都是一样的。”
“这几条路,连通着同一个岔道。”
“沿着这条路走进去,跟你从中间走进去,结果都是一模一样的,我们还是会被困在遍布机关的岔道里。”
“这……”灰二爷皱眉,“那这五条路,四条错路,一条死路?”
“四条错路,但剩下一条不是死路,”墨画道,“我之前算得没错,这是地阵的伪阵格局,四伪一真,我最开始带的那条路,是正确的。”
“可是……”灰二爷目光凝重,“那确实是条死路。”
墨画摇头道“阵法不会骗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一条路,即便看着是死路,但只要阵法推衍出,它是生路,那它就是生路。”
说这句话时,墨画目光平静,神情笃定,无意间流露出了一股沉稳的自信。
这是真正造诣不凡的阵师身上,才有的气质。
黑袍公子瞳孔微缩。
便是那黑袍老者,都诧异地看了墨画一眼。
灰二爷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行,我们再去看看。”
于是一行人折返后,又按照墨画的指示,走进了一开始,最右侧的那条岔道。
进了岔道,一直走到底,面前是封死的石壁。
石壁上,有一个洞口,是之前被灰二爷用拳头轰开的,洞口后能见到看不见底的山体。
一眼看上去,的确是死路。
“若真的有路,应该有阵法,能解开吧?”灰二爷道。
墨画摇头“若真有阵法,我就能察觉到了,正是因为没用阵法,所以才能掩人耳目。”
灰二爷寻思了下,点了点头,“有道理。”
既然没有阵法,那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硬凿”了。
于是一众金丹修士,轮番出手,开始各施手段,开凿面前的山石。
凿了许久,仍不见个头。
众人有些迟疑,墨画却很笃定“继续凿。”
一众金丹,只能继续听墨画的指示,继续往深处凿。
凿着凿着,众人便渐渐察觉出了异常。
面前的山石,看似是浑然天成的,但实则不是。
其内部是由二品和三品的石料混杂而成的,异常坚固,但凿开之后会发现,里面有人为浇筑的痕迹。
换言之,这不是自然的山体,而是人造的“假山”。
若非六七个金丹,联手深挖,根本不可能察觉得到。
几人回头看了眼墨画,暗暗惊讶于墨画阵法的精通,和眼光的毒辣。
挖了一会,墨画突然喊道“停。”
“怎么了?”灰二爷问。
“有阵法了!”墨画眼睛一亮。
有阵法,那就不能强行硬挖了,不然容易引起阵法错乱,山体爆炸崩塌。
墨画又取出笔墨,开始衍算破阵。
破完之后,墨画才道“继续挖。”
一众金丹挖了一会,墨画又喊“停”,而后继续破阵,破完之后,再让他们继续挖。
就这样,一边破阵,一边凿山。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土石终于坍塌,露出了一个缺口。
众人无不精神一振。
石头走在前面,以坚硬的肉身,将缺口轰开,而后众人依次通过,再,抬头一看,不由都有些失神。
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地宫,阴森巍峨。
但这个地宫,不是封闭的,走廊层层叠叠,一眼能望到底。
而在地宫的最远处,有一个巨大的深坑。
深坑的内部,安置着一个巨大的,由明黄铜矿制成的,金灿灿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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